中文小說 TRUTH
書名/ 詛咒的哨所
書系/ TRUTH
作者/哲儀
出版社/博識出版
出版日/2024-08-20
ISBN/9786267417256
規格/平裝 360
定價/430 會員價/387

警告
再查下去
你就是最大的嫌疑犯!

 

校園靈異 x軍中怪談 x 程序正義 x 邏輯推理
最恐怖的,是亡靈?還是人心?

 

收錄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
第二屆入圍作〈勿忘我〉、第三屆首獎作〈血紅色的情書〉
2024全新創作〈紋面惡靈〉、〈碧海演習〉

 

如果你在這裡打瞌睡,就會被死去的亡靈纏上。

馬祖島上最西邊的哨所,傳說中是個絕對不可以打瞌睡的地方。曾有國軍弟兄在此執勤時跳海身亡,也有人就在哨所旁的老松樹上吊自殺……

半夜,哨所傳出一聲槍響。正在巡哨的排長凌業勝目睹下屬離奇身亡,身上有不尋常的槍傷。但軍中長官決定以「自殺」結案,將一切推給傳說。業勝執意私下追查,卻被長官警告他會因此惹上殺人嫌疑。

哨所真的被詛咒了嗎?

 

虛構的靈異,掩埋的公理,
收錄少尉排長凌業勝六起重大生命事件

〈勿忘我〉
〈紋面惡靈〉
〈染血的步槍〉
〈詛咒的哨所〉
〈碧海演習〉
〈血紅色的情書〉

冬陽(原生推理電子雜誌《PUZZLE》主編)
杜鵑窩人(推理評論家)
李柏青(推理作家)
林斯諺(推理作家)
林文義(監製/導演)
連奕琦(導演)
路那(推理評論家)
王卉竺(編劇)
名家一致推崇

 

哲儀的推理書寫有雙核心:一是本格解謎,一是心理驚悚。前者是信念,一種回應命題的孜孜矻矻,工整地規劃詭計、鋪設線索並力求結局的意外性;後者是巧藝,一種展現自我的恣意揮灑,賦予角色填滿七情六慾的血肉,任出格的渴望在敘事中流轉,偶爾散逸妖魅幻影。十分獨特的聲音,值得細細品嘗。

──冬陽(原生推理電子雜誌《PUZZLE》主編)

 

哲儀是台灣本土推理小說家中說故事的佼佼者,故事會讓讀者很有畫面感,詭計也都是水準之作,均衡感也是妥妥的高手。如果要挑毛病,那就是產量太低,真的應該好好加油了!──杜鵑窩人(推理評論家)

 

在台灣眾多推理小說家之中,哲儀是懸疑驚悚路線的佼佼者,故事可讀性極高,尤其這本短篇集收錄的「軍旅三部曲」題材特殊、獨樹一格,是相當創新且珍貴的作品。──林斯諺(推理作家)

 

作者以其特有的心理懸疑寫作風格,將筆下的偵探──業勝,從校園生活到軍旅生涯,在遭遇各種驚悚懸疑的案件裡,角色的成長曲線與情節發展,都書寫的引人入勝,閱讀起來很有電影感,十分推薦一讀。──林文義(監製/導演)

 

哲儀

推理小說家及編劇,個人興趣專業與工作實務經驗橫跨心理、金融、房產、環保、軍旅、影視領域。台灣推理作家協會成員,曾任理事及祕書長、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不同階段評審、大專院校推理社團/文學季講座與線上課程講師、第四至第七屆推理創作課程承辦人、影音節目與談來賓。以〈血紅色的情書〉獲得第三屆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首獎(第一到五屆名為人狼城推理文學獎)。

編劇作品《半尺之局》獲文化部106年度電視節目劇本創作獎優等獎、《無限殺宴》獲106年度國產電影片劇本開發補助,《該隱之淵》入圍107年度電視節目劇本創作獎。

與二十年前的自己對話

哲儀

 

年少輕狂的青澀歲月,在高中同學引薦閱讀綾辻行人的《殺人十角館》後,開始接觸日本與台灣推理文學,以及後來對於歐美、澳加各國推理經典的涉獵,與推理類型文學徹底結下不解之緣。從喜歡閱讀到嘗試創作、推廣介紹,超過三十年的緣起熱情便化為不同方式持續燃燒著。

不同世代演進、學識經歷磨練的文字創作者,在產出各具代表性的文字表述、評論分析與小說故事,源於本身的生活體驗、田野調查與實況記載,都有其值得保存及留予讀者和閱聽大眾參考和評斷的價值。對我自己而言,二○○四年投稿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的短篇作品可算是正式的創作起點,那些將近二十年前的作品,在當時聯考制度末期的大學時代,呼叫器與手機產品初登場,網際網路還在撥接時期的大學校園,以及充滿威權霸凌、官僚封閉的軍隊生活中,所發生的各種愛恨糾葛、利益衝突等案件,依舊存在著那個世代中具有代表性的文化意涵;因此,重新整理四篇舊作加上兩篇的新作,以凌業勝為主角的事件經歷、成長曲線,透過〈勿忘我〉、〈紋面惡靈〉、〈詛咒的哨所〉、〈染血的步槍〉、〈碧海演習〉、〈血紅色的情書〉等六篇短篇故事的敘事發展而完整。

每一篇故事的重新檢視與調整,就像是再一次與二十年前的業勝對話,「這個時候的你在想些什麼?」、「你為什麼會做下這個決定和判斷?」、「你這個時候講出一串話會不會顯得太囉嗦了?」像是跟久違不見的老朋友聊天,從陌生客氣到熟稔笑談,逐漸湧上心頭的回憶與時空氛圍都鮮明起來,同時也省察著自己一路以來對於推理類型文學的堅持緣由。

在博識出版的責任編輯栞的檢視討論與建議下,許多我與業勝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內容逐一被挑出修正,讓不同案件的前後邏輯更為一致,期待整體故事能夠更完整的呈現。感謝友人們的回饋與推薦,以及博識出版的編輯群與發行人的建議和肯定,才能夠讓凌業勝的故事再次呈現在眾人面前。如果這些故事能夠讓讀者朋友們覺得有趣或是感動,便是我在創作過程中最大的鼓勵。

 

詛咒的哨所

 

0

一個月不見光的夜晚,海風依舊強勁地吹拂,微寒的氣溫總是讓血管緊緊地收縮著。睡意悄悄地襲上,睡一下好了,我心裡如此想著,便昏沉沉地失去意識。感覺有一隻手在肩膀上搖動著自己,抬起頭眼才矇矇矓矓地睜開,頸上的皮膚傳來一陣刺痛,下一秒鐘就看著血霧染紅了自己的胸口,然後全身失去支撐力般地倒下。

「因為你,其他人的命全都變得不值錢了,你好好看著吧。」身邊的黑影如此呢喃著,將他的頭擺向離哨所十公尺左右的營舍,然後黑影便將他身上的彈匣取出裝入身旁的步槍,安靜地走向營舍內。

    不要啊!大家快起來,有敵人進來了!我如此想著,卻叫不出聲音,越是用力扯著聲帶的肌肉,殘留的觸覺便越是熱烈地感受到黏稠液體的流動,臉頰、喉頭、下顎、口腔全是被血液噴灑的炙熱溫度。

不久,在聽到數聲槍響伴隨著因恐懼而發出的尖叫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黑色的人影從營舍走出,將手上的長步槍向哨兵擲來,不偏不倚地打中了頭上的鋼盔,眼前又是一陣暈眩,景象依遠近逐漸地模糊漆黑,在失去意識前隱約聽見如細蚊般的聲音。

    「如果活著的話,你將會帶著這九條人命的怨念存在這世上,你會變成一具因罪惡而衍生的行屍走肉。」

    九條人命的怨念?天哪,班長、排長和其他的弟兄們,原諒我吧!

腦海中反覆出現著弟兄因死亡的恐懼而扭曲的臉龐,口吐著鮮血染紅了整間營舍。這都是因為我的疏失,就只因為我的貪睡!

上帝,請寬恕我吧!請將我帶到你的國度裡吧!

 

 

1

兩年多前,我順利考上義務役的預備軍官,一大學畢業便入伍從軍,經過了成功嶺新訓中心的磨練之後,便分發到陸軍步兵學校去受分科教育。基礎的軍官養成教育完成後,我便是任官的步兵少尉軍官。從步校結訓前,所有的預官同學都一起到學生餐廳裡頭等待抽籤,有抽中離家或遠或近的地方,像是抽到了台北、台中、台南、高雄等不同的地區,而我竟然抽中了外島馬祖。當我將籤還緊緊握在手上時,就聽見了台下傳來如雷的掌聲,我知道底下的同學們是在慶幸抽中的不是他們。不過,反正當兵就是這麼一回事,不管單位是在哪裡,總之將義務盡完之後就可以返家為良民了。

到了馬祖,除了生活設施上沒有在本島來得這麼方便之外,其實該有的也都有了。我下部隊任職的地方是實兵單位,所謂的實兵單位,就是有刀、槍、械、彈、油等打仗必備物資,弟兄們平常也都是依照不同的任務特性去實施專業專長訓練的。我在單位裡頭是擔任排長,在部隊裡頭協助連長執行連隊任務,從事基層的部隊訓練還要注意到訓練上的安全,也要照顧官兵弟兄們生活起居,替弟兄們解決困難及問題。原本我祈禱在服役的過程中,能夠一路風平浪靜,卻沒想到在剛到部隊的沒多久就發生了讓我終身難忘的事件。

還記得在去年十月中旬的晚上,有一批分發到我們連隊上的新進弟兄,一共是五位,在分配好床鋪、內務櫃及放置個人行李的背包間後,就由一個下士班長帶著他們去用餐,跟著大家一起洗餐盤然後盥洗,最後在部隊晚點名之後出列向連上所有的弟兄自我介紹。這些新進弟兄,就是俗稱的菜鳥,都是一個樣,害怕惶恐地連在大家面前講話都還會發抖,不過,這些都是必經的歷程,我也是從那種擔心無助中撐過來的。男孩之所以在當兵時能磨練成男人,就是因為能夠克服種種艱難的挑戰及各種壓力。所以,當他們能夠承受得過來,他們便會發覺自己和以往大不相同,而是能夠獨當一面的成人。

部隊解散後,我走進房間裡頭正準備拿幾本小說出來看看時,有人敲著門。

「報告!二兵蔡炳宏請示進入排長室!」

門外傳來士兵大聲喊報告的聲音,我卻疑惑了。這個菜兵來找我幹嘛?算了,就讓他進來看看到底有什麼事。

「請進。」

「謝謝排長!」

他走進房間裡後,就直挺挺地「立正」在我面前,與我相隔一個辦公桌的距離。我的眼神緩緩地在他身上游走,從上而下、由左至右地來回看了兩遍。他的體形較為肥胖,略成方形的國字臉、濃眉厚唇,頂著一個新兵特有的光頭,對我而言實在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樣子。

「講話啊,你啞巴啊?」面對著一個打擾到我休息時間又遲遲不說話的人,我實在很難給他一個好的口氣。

「報告!不是!」

「那你找我幹嘛?」

「我……你……凌排,你還認得我嗎?」那個新兵像是用盡了全身吃奶的力氣才從口裡說出這幾個字。

「不認得。」我認得他嗎?天曉得我在哪裡看過他。我便冷冷地答道。

「學長,我是長毛啊,你不記得了?我是你高中時期的學弟。」

我高中時期的學弟?他是我學弟?我不停地在腦海中搜尋著,隱約記得有這麼一號人物,但對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刻。

「那又怎樣?」他是想跟我搭關係好稱兄道弟嗎?抱歉,我可不吃這一套,而且我是近乎直覺性的厭惡、對於這樣會主動攀搭關係的學弟不具有太大的好感,總之,我就是不喜歡他此時在我面前的那種嘴臉,所以我不想再繼續和他談話下去。

「我只是覺得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夠遇到學長您,我真是太高興了,以後還希望您能夠多多照顧。」說完,他突然向我九十度彎腰行禮。

「你在鞠什麼躬啊?我又還沒死。要不要我來給你回個家屬答禮?你還是死老百姓啊?不會行舉手禮是不是?知不知道自己是個軍人,連最基本的禮節都不懂!胡凱民班長!」我朝著門外叫了個班長進來。「胡班長,這個新進的弟兄剛到部什麼都不懂,你好好的照顧他、教育他,讓他能夠成為一個有模有樣的現役軍人!」

我在房間裡吼了一下,大概全寢室裡的人都聽見了,所以當下是一陣寂靜。班長趕緊帶著我的那個「學弟」離開房間,而我則是遲遲無法平復突然上升的血壓。我是怎麼了?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沒來由的發這麼大脾氣?就算是他再怎樣白目、令人討厭,我也應該不至於對一個新到部的弟兄擺這種官架子……

「怎麼啦?」連隊的輔導長帶著微笑走進我房間,「幹嘛發這麼大火?」

「沒什麼,新進弟兄不懂禮節,指導指導他罷了。」我聳聳肩,裝作一副沒什麼的樣子。掛蝴蝶的總是一臉好好先生的樣子,讓人覺得有些虛偽,但畢竟他是我的長官,所以我也只能跟他打哈哈。

所謂掛「蝴蝶」的,就是指軍隊職務官科的種類為「政戰」,在基層的連隊當中,政戰科別的軍官通常都是輔導長。依據官方說法,政戰的工作是思想、組織、安全、服務,協助連長推行連隊上的政戰業務,同時也兼具監察、保防的功能,必要時可以對行為不當的幹部提出彈劾,對連隊弟兄實施考核。不過,平常最主要的還是扮演好白臉的角色,讓阿兵哥們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以及解決問題的管道。但是,天曉得他的工作有沒有這麼神聖,我只知道別惹到這種掛蝴蝶的長官,不然自己的基本資料裡頭就可能被他們寫上「行為不檢點、舉止乖張、思想不純正」等字眼,畢竟我們這種排級以下的幹部考核還是掌握在政戰幹部的手中。我可不想將來在退伍後會因為這幾行字無法從事公職。

我不犯人、人不犯我,這是我當兵以來的基本信念。

「什麼事情讓你心情煩躁啊?沒關係,有什麼問題可以跟輔導長講啊。」

「輔仔,可能是我才剛到部隊沒有多久,對於自己的本分和弟兄之間的相處還不懂得怎樣去拿捏,所以比較緊張一些,才會情緒不大穩定。」

「會緊張是正常的,我帶過那麼多剛入伍的弟兄和幹部都會這樣,這表示還在適應期,心態上自己得多放輕鬆些,別把情緒帶到連隊裡頭。」

「我知道了,謝謝輔仔。」我起身做送客的動作,便躺回床上思索著。

我這個學弟到底是何許人也,竟然可以讓我如此大動肝火,難不成之前我和他有什麼樣的過節嗎?回想起高中時期的生活,卻除了升學壓力下的苦讀模樣外再也記不起其他的事情了。

 

2

這一天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是中華民國的行憲紀念日,也是西洋的聖誕節,而在連隊晚點名後,輔導長就將家人朋友所寄來的卡片一一的唱名發予弟兄。每個收到卡片的臉上都是洋溢著幸福的感覺,而沒收到卡片的則是一陣的失落,甚至還有阿兵哥再跑去找輔導長問是不是還有沒發到的信件。我沒有女朋友,所以早就對這種節日免疫了,只是偶爾還是會有突然一陣的落寞感湧上心頭,所以想利用晚上的時間再到靠近海邊的地方去吹吹風,也順便看一看那些在岩岸旁崗哨裡執勤的阿兵哥們有沒有認真的站哨,於是回房間拿了件迷彩夾克穿。

夜裡的風吹得緊,許多人都略略地縮著身子從口鼻輕呼出白色的煙霧,畢竟是十二月天了,而外島的冬季又特別地明顯。但我卻很喜歡這種寒風刺骨的感覺,因為在血管急速地收縮後腦袋反而會更加清楚,能夠讓我好好的想想在當兵時期要如何自我充實以及將來退伍之後的出路要如何安排。走出營舍,便往海邊的幾個獨立哨點走去。

「凌排好!」兩個全副武裝的阿兵哥對我做出持槍敬禮的動作。

「好。你們兩個穿這樣子會不會冷?」

「報告凌排,不會!」他們回應的聲音還是精神飽滿的。

「嗯,很好,如果有什麼狀況的話要記得立即回報。」

「報告,知道,謝謝凌排關心!」

「辛苦你們了,我去下一個哨所看看有沒有什麼狀況。」我微笑著往下一個哨所前進。

在島上最西邊有一個偏僻的哨所,從營舍出來走到那個哨所需要三十分鐘的時間,一般而言是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平常很少會有人走到那裡去,所以為了怕在那裡站哨的衛兵會打瞌睡或是偷偷喝酒,我在巡察的時候一定會去到那個哨所看個兩三次。

我緩步走著,聽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草木磨擦聲。踢著腳跟旁的小石子,望著山崖下深沉的海洋。

「砰!」

我倏地警覺了起來,因為聽見了一聲異常的聲響,是槍聲。而槍聲就是我所要前往的那個哨所傳來的。

「幹,怎麼回事?」我頓了一下,就用盡全力往哨所衝過去。

半夜有槍聲?是衛兵開的槍吧?但是衛兵怎麼會突然開槍呢?是看見了敵人嗎?還是只是不小心扣到了扳機呢?希望只是不小心將子彈上膛後擊發,我如此祈求著。

接近哨所的時候,我習慣性地壓低了身子,利用樹幹及地面上的大石塊為掩護左右交叉前進著。因為一旦有槍聲,就表示子彈已經上膛,而在還沒搞清楚狀況前我得小心一些,我還想平安的退伍。當我伏趴在離哨所十米距離的草叢中時,卻開始猶豫。應該回營舍再多找一些人來探個究竟?還是直接向連長回報?可是如果真的是有敵人從山崖邊摸了上來,等我再回到營舍裡去通知可能就已經來不及了。但是,就憑我一個人又能處理得了什麼樣的狀況?心裡頭有許多的想法彼此矛盾著,突然間有點亂了自己的方寸。

算了,這個時候我如果再走回頭的話,可能會被敵人發現而被幹掉了,倒不如直接先再上去看看情況。而且,搞不好只是衛兵不小心槍枝走火罷了。下定了決心,便沉住氣屏息凝神注意著哨所內外,一步步地往哨所側身前進。

我利用潛行、側行、爬行、伏進、滾進、躍進等單兵戰鬥動作中三行三進,變換了幾種姿勢,最後用幾近趴地伏進的方式來到了哨所邊,眼神環視四周,除了耳邊仍是勁冽的海風外聽不出其他的聲響,而經由鼻子傳達到大腦中樞的嗅覺則告知我空氣中有濃濃的硝煙味。目光所及,在約為一公尺見方的水泥哨所外趴著一個人影,而哨所內也有一個坐姿的黑影。在確認四周已經沒有其他的動靜後,我才敢趨前看個仔細。

哨所外趴著的是連上的弟兄,一兵許進益,我稍微搖動他卻發現他已呈現昏厥狀態,嘴角有血跡,臉部也有多處的腫脹,左手按壓在上腹部,身體曲成弓字形,身旁是一頂鋼盔和一把國造六五K2步槍,仍有呼吸。遭人毆打,我判斷著。接著,我轉過身慢慢的走近哨所,卻在定神一看後被嚇退了幾步。哨所內的是自稱我學弟的二兵蔡炳宏,而額頭上拳頭般大小的傷口仍汩汩地流著血,在他身後的那面牆上滿是濺開來的鮮紅色。他雙手交叉抱著國造的六五步槍,整個人坐在泥土地上向身後的牆靠著,下顎被懷裡的步槍槍管抵著,微揚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眼睛像是快從眼眶裡掉出來般地睜大著。我用顫抖的手緩緩的貼近他的鼻下,已經沒有任何的呼吸。在哨所內聞到硝煙味,那原本是只有在靶場才會出現的味道,現在竟然瀰漫在這偏遠的哨所中。將鼻子貼近抵著蔡炳宏的那把步槍,發現硝煙味的來源。也就是說剛剛的槍聲是由這把槍所發出的?

迅速地我又將眼光落在哨所旁的空營舍。這間營舍早期是一間小寢室,裡頭大概可以睡上十個人左右,相當於一個班的兵力,只是後來不曉得是什麼原因而被空置下來並貼上封條。而門口的封條早就因為風吹雨淋而破損,斷成兩截的紙片在風中不停地飄動著,透露著像是對著我招手般的詭異氣氛。裡面會不會躲著一個人,拿著槍正對準著我的腦袋?心臟又怦然地激烈跳動起來。我將許進益手上的步槍拿在手中,並將他身上的彈匣裝填上,子彈上膛打開保險,便採低姿勢快跑的方式迅速地讓身子貼在空營舍的門邊。如果有人在裡頭,我又該怎麼做呢?問他在裡頭幹嘛?搞不好在我還沒開口問完之前就先被他在肚子上開個幾槍,然後就倒在血泊當中了。先下手為強,一看到人影就先開槍!下定決心後,就伸手輕輕地轉動門把,卻一動也不動,門是上鎖的。我又繞到營舍後方唯一的一扇被封死的窗戶底下,慢慢地探頭向內窺視。隱約見著空的床鋪和一堆堆的雜物,沒發現半個人影。

安全,沒立即性的危險,我如此判斷著。

輕輕吁了口氣,我跑回哨所,用哨所內的軍線電話直撥回連隊上,叫安全士官立即通知連長和輔導長前來處理。

「死了嗎?」電話那頭連長如此問著。

「應該吧……已經沒有呼吸了。」我努力的壓抑驚恐的情緒,故作鎮定地從嘴裡講出這幾句話。

「好吧,你留在那邊,我會立刻過去!」連長一說完就掛上電話。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聽見了野戰吉普車隆隆作響的聲音由遠而近。車一停住,只見幾條人影下車往哨所這邊跑來。

「人呢?」連長渾厚而有力的聲音問著。

「在裡頭。」我往哨所內指著。

在連長身邊的是輔導長、士官長、醫官以及二個醫務兵。

「先讓醫官進去看!」輔導長喊著,並將連長身邊的醫官向前推。

這位李奕賢醫官是和我同時到部的義務役預官,中國醫藥學院藥學系畢業,他雖然渾身發抖,但在輔導長的命令下他還是硬著頭皮去檢查哨所內的蔡炳宏是否還有生命跡象。醫官用手電筒照了照,檢查了頸動脈和額頭上偌大的傷口後,搖搖頭表示已經氣絕身亡了。

「這……」連長還在猶豫著應該怎麼辦時,輔導長又開口喊道:「醫務兵,將蔡炳宏抬上車!駕駛,等下就直接往醫院開。」

「輔導長!我們這樣隨意搬動屍體不是破壞了整個命案的現場嗎?」在情緒逐漸平靜下來後,我的理智便開口了。

「什麼命案現場?你是專業的醫生嗎?你怎麼知道蔡炳宏已經沒救了?」

「可是李醫官也說……」

「醫官只是個藥學系的畢業生,他能開死亡證明嗎?你不要再囉哩叭嗦的,什麼命案現場,我看你是小說看多了!醫務兵,把蔡炳宏抬上吉普車,快!」輔導長用一種敵視的眼神直盯著我,彷彿我說了什麼不該說出口的事情般。

「醫官,看看另外一個趴在那邊的死了沒?一起把他抬上車,快!」

我看著輔導長指揮著醫官和醫務兵,而連長卻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樣子,讓我覺得有點突兀,他們兩個人的角色彷彿完全相反過來。

「排長!立刻用軍線通知連上再派兩個衛哨兵來這裡接哨,在他們來之前你就和士官長先在這裡等著!」所有人都上了吉普車後,輔導長探出頭來對我吼著:「如果有任何人向你問起今天晚上的事情,你就只要說蔡炳宏是自殺的!記住,他是自殺的!」

吉普車揚長而去,輔導長對我說的話卻一直在耳邊迴盪著,「他是自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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