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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 現形師傳奇Ⅲ:黑術士的禮物
書系/ 青小說
作者/琳恩‧卡波布(Lene Kaaberbol)
出版社/博識出版
出版日/2018-02-01
ISBN/9789869533355
規格/平裝 432
定價/360 會員價/324

帶你探索夢的力量
國際權威書評《書單雜誌》Booklist︰
「跟菲力普‧普曼的《黑暗元素》三部曲和C‧S‧路易斯的《納尼亞傳奇》
相比毫不遜色!」
 
安徒生之後,丹麥兒童文學新高峰
第一集改編電影獲「丹麥金像獎最佳兒童電影」
作者琳恩‧卡波布被喻為丹麥的J‧K‧羅琳
 
大霧籠罩紫杉小屋,也就是現形師的家。可是那不是一般的霧,而是黑術士用笛聲召喚的迷霧。黑術士是製造幻覺的大師,就連現形師也難看穿其戲法。從霧中現身的那名黑術士,不是別人,正是迪娜從未見過面的親生父親。他在這時候出現有何目的?他和迪娜的母親又有怎樣的過往?
 
逃!迪娜的母親一得知他的到來,唯一的反應就是逃。達文和迪娜無奈捨棄家園,跟著母親倉皇上路。尼可志願隨行,保護現形師一家人。經過一路顛沛流離,他們最後總算在薩吉斯洛克這城鎮找到棲身之所──只是他們還不曉得,要從這地方脫身會是多麼困難,又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全系列銷售超過500,000冊
全球售出26國版權
改編音樂劇兩年內售出110,000張票
第一集改編電影獲「丹麥金像獎最佳兒童電影」,續集電影籌拍中
 
★丹麥學校圖書館員獎 最佳兒童小說
★丹麥書商協會BMF童書獎
★北歐學校圖書館員協會獎 最佳童書
★丹麥BØFA文化獎
 
游鎮維(佛光大學外文系副教授兼系主任) 專文賞析
杜明城(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副教授) 專文推薦
 
小云(文字工作者)、李偉文(親子教育作家)、吳在媖(兒童文學工作者)、范方凌(海星巫婆)、徐永康(台灣兒童閱讀學會理事長)、梁語喬(教育部閱讀推手)、陳安儀(親職作家)、陳郁如(奇幻作家)、詹子藝(奇幻/科幻作家)、楊勝博(Readmoo專欄作家)──聯合推薦
 
台灣讀者、各國書迷、權威期刊,極力推崇!
 
在身世之謎的漩渦中,現形師一家與強敵及諸多怪物的正邪之戰,向讀者展現了激勵人心的韌性與勇氣。
──海星巫婆 范方凌
 
第三集裡有一種很真實的掙扎,在青少年身上尤其常見,一種關於自己認同,關於自己何去何從的困惑,發生在一個處在尚須保護,卻又急於證明自己能力的年紀。一個對世界尚未有所認識,但又認為已經準備好的年紀。故事依然精彩刺激,但討論的深度與廣度有著大幅度的進展。我之前提過這系列小說值得陪讀,到了這本更是如此!非常強力推薦。
──奇幻/科幻作家 詹子藝(毛毛牙)
 
《黑術士的禮物》充滿了生命的正能量,故事中的角色不是有著異能而所向無敵的人物,他們跟一般人一樣,也有會被人掌握的弱點,有難以抉擇的情感糾葛。這是有血有淚的成長故事,動人而又如此真實。
──部落客 苦悶中年男
 
本書延續前兩集精彩內容,全家從原先受到迫害轉變成奴役狀態,敘說故事的角度回到女兒迪娜。她不僅能看到別人內心的罪惡,甚至遺傳到父親的謊言與幻術能力。當家人生命受到威脅之際,迪娜運用父親遺傳之力量,幫助家人解決問題。作者讓我們看到,個人調和內在衝突,用在適當時機,才是獲得自我超越的契機。
──台灣兒童閱讀學會理事長 徐永康
 
讀到第三集,才明白看清別人跟看清自己是完全不同的能力,這能力將決定我們的人生往哪裡去。
 
看清自己比看清別人更不容易,我們能否看清自己所在的環境、看清自己的父母、看清自己的個性、看清自己的天賦?
 
唯有看清自己,我們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活出屬於自己的、以自己為榮的一條人生道路。
 
而我們的天賦,並不會只有一種。有時自己一直逃避的課題,恰恰就是我們最大的天賦,你一直以為的缺點,有沒有可能成為你最大的優點?
 
順應自己的渴望,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試試看!第三集裡,主角迪娜就這樣找到了自己黑術士的音樂天賦。我期待第四集中的她,即將成就她自己。
──兒童文學作家 吳在媖
 
應該在這本讀物上放個警告,一本「童書」不該讓人如此痛心的啊!
──Goodreads讀者Clara
 
我開始讀這系列小說時,大概十二、十三歲。在那之前我不喜歡讀書。我以為讀書很無聊又呆板。但後來我開始讀《現形師傳奇》,我的人生一夜之間完全改變。我簡直是「吞了」第一集然後抓起第二集,到了凌晨三、四點我還在讀。隔天上學,我一直想著迪娜和她的世界。這本書改變了我及我對閱讀的看法,並讓我愛上奇幻小說。
──立陶宛讀者Agnieška a.k.a. Gut
 
這系列小說在丹麥和北歐超紅的,其他國家的人沒讀到它真讓我難過。
──丹麥讀者Iben Frederiksen
 
作者把這個精彩的故事提升到一個新的境界,讓奇幻小說獲得了自身存在的意義,不再只是一種娛樂。她為原型注入了真實的血肉。
──丹麥《政治報》Politiken
 
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毫無冷場,一個多餘的場景都沒有,讀者肯定會直呼過癮。
──丹麥《週末報》Weekendavisen
 
卡波布精緻化了青少年文學的倫理敘事與藝術手法。《現形師傳奇I:現形師的女兒》在許多方面都是一本重要的書,帶起該國多年來風頭最健的出版盛事。
──《瑞典日報》Svenska Dagbladet
 
情節細膩,文筆精湛,這部作品是了不起的成就。
──法國《十字架報》La Croix
 
這類小說的獨創新作……連男生也會愛上。惡龍、巫術和戰爭全部都有,但這部驚險刺激、思想深刻的系列小說,其實也在探討成人世界的種種侷限和爾虞我詐。
──英國《泰晤士報》Times
 
跟菲力普‧普曼的《黑暗元素》三部曲和C‧S‧路易斯的《納尼亞傳奇》相比毫不遜色。
──美國《書單雜誌》Booklist
 
作者
琳恩‧卡波布
Lene Kaaberbøl
十五歲就發表第一部作品,如今已是丹麥當代最受歡迎及最具國際聲望的兒童小說家。《現形師傳奇》是她的暢銷代表作,至今已售出二十六國版權,曾獲得「丹麥學校圖書館員獎:最佳兒童小說」、「丹麥書商協會BMF童書獎」、「北歐學校圖書館員協會獎:最佳童書」及「丹麥BØFA文化獎」,還曾改編為電影及音樂劇,光是音樂劇就賣出了十一萬張票的驚人票房。《現形師傳奇》的英文版是卡波布親自翻譯,曾入圍英國的兒童文學翻譯獎Marsh Award。(本書即譯自卡波布翻譯的英文版。)
 
她談到這部作品的靈感來源:「七歲的時候,我是玻璃做的,至少我媽這麼認為。我心裡在想什麼,她都可以一眼看穿。如今,必要的話,我可以面不改色在人前說謊。但假如世界上有個女人只要看著你的眼睛,就能看穿你所有的矯飾偽裝,那會是怎樣呢?現形師會是非常有用也有必要存在的一種人,但也是會讓你坐立難安的人。如果她剛好是你母親的話,跟她相處想必是一大考驗。」
 
卡波布也寫成人讀物,《行李箱男孩》(與Agnete Friis合著)是她享譽歐美的犯罪小說傑作。
 
專職寫作之前,她曾做過高中老師、文案寫手、編輯、清潔員和馬術教練。目前定居於英吉利海峽上的薩克島。
 
譯者
謝佩妏
清大外文所畢,專職譯者。
 
 
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副教授 杜明城
 
自《哈利波特》旋風以來,奇幻小說挾影像媒體的威力,風起雲湧,不但使經典重現,讓《魔戒三部曲》、《獅子、女巫、魔衣櫥》、《地海巫師》、《黑暗元素三部曲》引領風騷,更激盪了《暮光之城》、《飢餓遊戲》、《迷霧之子》……等等令人目不暇接的潮作。一種文學類型能盛行二十餘年而不墜,自然是因為它已經演進為廣闊的大眾文化社群,作家與讀者相互激盪出一套圈內的知識體系,老到的讀者自能享受故事情節的互文,但老饕通常喜歡嚐鮮,對於老哏最是挑剔。我不是標準的奇幻小說迷,卻不免抱著好奇、調侃與憂心,看看在這類型裡能玩出什麼新花樣。丹麥作家琳恩•卡波布的《現形師傳奇》系列回應了我的好奇、化解了我的憂心,也讓我的幸災樂禍撲了空!
 
卡波布在這系列的前兩部《現形師的女兒》和《現形師的印記》就已經透過人物的對話,展現了營造對立氛圍的功力,氣勢直逼武俠。她的敘事手法明快,情節緊湊,有如驟雨,但人物與場景簡樸,不尚華麗,頗有勒瑰恩 (Ursula Le Guin)的風範。然而這兩部令讀者有些喘不過氣的書,卻也只是交代了人物的性情、法術的特質、奇獸的特徵、黑暗勢力的威脅,為之後現形師家人以及含冤世子尼可德姆斯的顛沛流亡做了鋪陳,也等於為第三部《黑術士的禮物》寫了前言。
 
《黑術士的禮物》一開場,作者就經由女主角迪娜展開一場懸疑:「陌生人是誰?」這位「只要他願意,別人才見得到」的神祕怪客是何方神聖?是惡人還是貴人?作者也利用這段敘述,不著痕跡地交代了前兩部的情節。筆者認為卡波布有意放慢敘事的節奏,讓故事的主軸更能聚焦。故事的進行採取雙重敘事,由位於不同場景的迪娜和不懂魔法的哥哥達文交替敘說。作者未採用全知觀點或是一貫的第一觀點,是很巧妙的設計,兩者時而平行,時而交錯,讓情節的豐富達到相乘的效果。與迪娜的命運血脈相連的黑術士薩蘇安剛開始是以現形師的敵對威脅出現的,當他的神祕面紗逐漸褪去,也就開始解除女兒迪娜的防衛。父母失和不光是由於感情因素,更是家族法術之間的矛盾。而當黑術士的父愛越形細膩,他的法術越捨而未用。故事裡的黑暗勢力,宛如專制與極權政治的綜合體。大公納財以奴役為手段,司法只是迫害的工具,透過洗腦灌輸意識型態,經由暗示強化罪惡感。尼可與達文九死一生,在種種磨難中更形堅忍圓融,而迪娜與現形師母親,都領受到薩蘇安法術的傳承,是作者安排的另一種團圓。
 
奇幻小說 (high fantasy) 的主要情節通常都圍繞著光明與黑暗勢力的對決,年輕的男女主角在艱難歷險、命懸一線之下完成他們的使命。《現形師傳奇》系列自然也沒有越出這種文類特性,然而,作者在全書有關蒙難歷程的描述卻是非常「寫實」的。故事中的角色都沒有什麼奇功異能,面臨摧殘,大都沒有任何僥倖的成分。人物間的關係很簡單,沒有龐雜的系譜。法術僅及於幾位角色,絲毫不帶絢麗色彩。主角尼可和達文心存善念,但他們性格上的弱點都遠過於英雄氣概,臨事退縮、意氣用事與常人無異。法術與奇獸是奇幻文學必備的元素,但其撙節使用的程度,簡直就是浪費天賦。現形師母女可以凝視看透人心,但即使在危難之際也不輕易為之,有時還得為這特異功能付出代價。黑術士也一樣會面臨飢渴,只有在父愛的驅使下才使盡法術。邪龍沒有騰雲駕霧的本事,完全談不上任何魔性,只是口吐沫臭,供惡勢力驅使於競技場的醜怪動物。卡波布的奇幻世界在眾多名家間顯得很貼近人情,也正是這種寫實的筆法,讓我們覺得她的作品是平民式的,而非英雄式的,她的奇幻小說因此也是創新的、獨樹一幟的。
 
大霧
 
    兩天後,天氣變了。一覺醒來,山丘就籠罩在灰灰白白的濃霧中,幾乎連院子另一頭的羊欄都看不清楚。
    「等太陽出來之後,說不定霧就散了,」媽媽說。
    結果沒有。霧氣慢慢滲進我們的衣服,最後甚至像溼答答的手指搔著我們的皮膚,但我們終究還是得出門做完該做的事。飽滿的水氣在我們的頭髮和動物的毛皮上愈積愈多。待在室內舒服多了,但媽媽在市集上買了很多幼苗和種子,如果不趕快種下去,今年夏天就別想收成了。
    「好噁,」我邊抱怨邊壓深色土壤,包住一株甘藍菜幼苗的根莖。「每次呼吸,整個嘴巴和鼻子就都是霧!」
    「也許不會持續太久,」媽媽說。「快中午了不是嗎?」
    「誰知道,」我不高興地說。「太陽有出來跟沒出來差不多。」
    「我們去吃午餐吧,」媽媽說。「也許吃完飯,霧就散了。」
    小牧場傳來一聲孤單的馬嘶聲。
    「我先去把馬牽進來好了,」我說。「聽起來飛仔不喜歡大霧。」
    「你去吧,」媽媽說。
    我先去水泵把手洗乾淨,在圍裙上抹乾才走向小牧場的柵門。這個牧場是我們剛到這裡就搭建的,如今已經搖搖欲墜。現在我們有了兩匹馬,達文正在另外建一個更大更好的牧場。這片牧場雖小,我卻看不到飛仔,也沒看見絲兒,只聽到馬蹄聲和哀怨的馬嘶聲,應該是飛仔的聲音。除此之外就沒了。
    「絲兒!飛仔!回家了!」我大喊,接著吹了聲牠們心情好時通常會聽從的口哨。「想不想離開這片大霧啊?」
    飛仔又嘶了一聲。我看到牠了!一開始只是一片顏色較深的霧,接著牠從霧中小跑出來。但絲兒呢?我往飛仔後面的迷霧看去,卻沒看見絲兒在牠旁邊。
    「你把絲兒怎麼了?」我問。我們的黑色公馬只是噴著氣,甩掉睫毛上的小水珠。
    「絲兒!」我大喊。「絲兒!」我又吹了聲口哨。還是不見絲兒出現。
    有點奇怪。但如果我先把飛仔牽進馬廄,說不定走回來就會看到絲兒站在柵門邊等我。絲兒不喜歡自己孤伶伶待在小牧場裡。
    「來吧,」我催促飛仔。「大小姐想躲起來,就隨牠去吧。沒道理要你餓肚子又弄得全身溼答答。」
    我把飛仔帶回牠的那欄馬廄,還餵了牠幾把穀粒。但後來走回小牧場卻還是不見班紋灰馬在柵門邊等我。我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擔心。絲兒平常沒那麼任性,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我爬過柵欄,往牧場另一頭小跑過去,邊喊邊吹口哨,不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就算灰馬在大霧裡比黑馬更難找到好了,可是……
    我走到了另一邊的欄杆。霧是很濃沒錯,但也沒濃成那樣。我的心一沉,這才想到平常很聽話的絲兒不是躲了起來,而是失蹤了。小牧場裡一匹馬也沒有。
 
***
 
    「絲兒不見了!」
    媽媽和羅絲正在擺餐具和煮水泡茶。
    「不見了?」媽媽放下麵包刀。「什麼意思?」
    「牠不在小牧場裡!」
    廚房瞬間安靜下來。杯盤的鏗鏘聲、梅麗輕輕踢椅子之類的細碎聲響都突然停住,只剩下水壺的嘶嘶聲。
    「你確定嗎?」達文問。「外面的霧畢竟──」
    「當然確定!我全部繞過一圈了,沿著欄杆找了一遍,而且……而且我發現有個地方最上面的欄杆脫落了。」
    達文咒罵一聲。「我就知道該去檢查那裡的欄杆,可是這陣子我都忙著蓋新牧場……」
    「牠不會走遠的,」媽媽說。「你們兩個先去找找看。等你們找到牠,我跟羅絲就弄好午餐了。」
    「我們帶飛仔一起去,」達文說。「牠一聞到絲兒的味道,一定會叫個不停,絲兒聽到聲音就會跑過來。」
    知道該怎麼做之後,我總算安心一些。媽媽說的沒錯,馬沒有同伴通常不會跑遠。要是霧沒那麼大就好了。也許絲兒想回家卻找不到馬廄。
    我們幫飛仔上鞍,達文跨上馬。我拿了一個水桶,在裡頭放些燕麥當作誘餌。
    「我們先在屋子和園圃周圍快速繞一圈,」達文說。「你走一邊,我走一邊。還是你想一起行動?」
    「分頭進行好了,」我說。「這樣才會比較快找到牠。」
    「好。不過,不要離屋子太遠,這種天氣很容易失去方向感。」
    達文把飛仔轉個向,往羊欄的角落前進。我往另一邊走,經過房子到果園。絲兒要是敢偷吃媽媽新種的蘋果,我會剝了牠的皮!但牠不在這裡,果園裡空蕩蕩。
    「絲兒,絲兒!」
    等等,那是馬嘶聲嗎?
    我輕輕吹了三聲口哨,那是我跟絲兒之間的暗號。
    馬蹄聲。我幾乎可以肯定……沒錯,又出現了。我停下腳步仔細聽,想確定聲音是從哪裡來的。有了,小溪旁……達達、達達。
    「絲兒!」
    小徑又溼又滑,我滑下通往小溪的斜坡,差點把水桶弄掉了,還得伸手抓住白樺的樹枝才能站直。白霧在長了苔蘚的綠色石頭上繚繞,像在跳舞的小仙子。我幾乎看得見他們──彎曲的手臂,優雅的背部,儘管我知道他們不在那裡。還有音樂。我一怔。音樂。陰森而細微,像是因為受潮而變得粗糙的笛聲。我幾乎可以確定自己聽到了聲音。但是這種天氣誰會在外面遊蕩、吹笛子呢?而且,什麼樣的笛子會發出那種聲音?
    「哈囉!」我喊。「有人在那裡嗎?」
    沒人回答,音樂又消失了。或許本來就沒有音樂?說不定只是嘩啦啦的流水聲。誰都知道聲音在霧裡會變得不太一樣。
    接著我看見的景象馬上把那個神祕笛音趕出我的腦海。小溪另一頭的泥濘岸邊有幾個清楚的蹄印,跟絲兒的蹄子大小一樣的蹄印。
    我跨過小溪。今年夏天達文在這裡鋪了踏腳石,跨過溪水就不會再把腳弄得溼答答。我爬上另一邊河岸,看見一小叢雲杉和白樺,卻沒在淺色樹幹間看見灰馬的身影。只有蹄印。樹下鋪滿落葉的土壤上清楚可見蹄印。絲兒走到這邊來了,至少這點是肯定的。
    突然一陣窸窣鼓動聲,豆大的水滴濺得我滿頭滿肩都是。我一震,但只是一隻班尾林鴿振翅飛去。牠重重降落在稍微遠一點的樹枝上,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絲兒!」我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孤單,雖然我知道自己離小屋沒多遠。但即使在這片小樹林裡,霧還是像厚重的灰色簾幕一樣密。當你的視線只看得到前面那棵樹的時候,很容易會覺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要是霧散去就好了。但當然沒那麼好的事。
    等等,那是什麼?灰灰的……比灰色的霧更有實體。是絲兒!隱藏在樹木之間……我很想馬上跑過去,但知道這樣只會把牠嚇跑。所以我輕晃水桶,低聲呼喚牠,慢慢地、輕輕地走過去。
    等我走到那裡的時候,絲兒又不見了。牠跑到哪裡去了?沒聽到馬蹄聲,但已經看不到牠了。還有,那些蹄印呢?這裡的地面看起來毫無踩踏過的痕跡。這不可能是我剛剛看到牠站的地方。也許要再遠一點。
    我繼續走,邊輕晃水桶邊喊牠的名字。絲兒一定在這裡,說不定就在我視線以外的地方。也許我應該稍微往回走,找出牠的足跡。但我一轉身就發現每棵樹都長得一模一樣。剛剛我是從哪裡來的?家在哪個方向?卡倫跟我們說過不少小孩在高地裡迷路的恐怖故事,最後他們變成了野狼的晚餐,或是更慘:被地獄的鬼魂抓去,從此永遠不見天日。
    我告訴自己冷靜下來,根本沒必要慌張。只要走回小溪,沿著溪流走到洗衣石那裡就沒問題了。
    可是絲兒怎麼辦?我明明看到了牠。
    我猶豫不決。既然快找到牠了,我該繼續找嗎?還是應該回頭?我好想把絲兒找回來。牠一定是在迷霧中走失了,現在又孤單又害怕,急著想回家。況且,要是真的有野狼該怎麼辦?野狼通常不會跑到離人類這麼近的地方,但濃霧或許讓牠們的膽子變大了?
    真希望我沒想起野狼的事。突然間,我彷彿可以聽到狼嗥聲,雖然遠遠的,但隨時都可能逼近。可憐的絲兒!我絕對不會讓你變成野狼的晚餐,我在心中對牠承諾。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小樹林落在身後。現在我周圍幾乎沒有樹,只有雜草、岩石、石南和濃霧。還是不見絲兒。
    我停下腳步。這樣下去不行。
    對不起,絲兒,我在心中跟牠道歉。再這樣走下去我會迷路的。想到我的可憐小馬在濃霧裡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就覺得心如刀割。想到野狼,我甚至覺得比之前更冷了。但我別無選擇。我轉過身,折回小樹林。
    問題是,小樹林不見了。
 
***
 
    我討厭霧。不只討厭,而是痛恨。在霧裡跟瞎了差不多,而且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聽覺。霧裡不可能真有笛聲和狼嗥吧?我想大喊,但霧卻偷走了我的聲音,發出的聲音只剩下一絲微弱的可憐吶喊。沒有回應。達文不可能離我那麼遠。我們的小屋不可能有那麼遠,還有小樹林、舞石……等等,所有熟悉可辨的東西,所有可以讓東西南北回歸原位,告訴我哪邊才是家的景物。而且我愈走愈冷,霧的溼氣慢慢滲進我的披巾、上衣和裙子。再不擺脫這片討厭的濃霧,我都要發霉了,我恨恨地想。
    要是我往下坡走呢?紫杉小屋座落在山谷裡。現在我唯一確定的方向只有上跟下,所以我開始往下坡走。為什麼愈往下走感覺愈冷?我以為這裡不會像山坡頂那麼冷,但今天卻不是這樣。接著,腳下的泥土變得溼溼軟軟,我一抬腳,黑色的水先陷進我的腳印才慢慢滲進泥土。紫杉小屋周圍有那麼泥濘嗎?這裡的植物看起來也不太一樣,周圍有高大的蕨類、附子草和金雀花。土壤顏色很深,幾乎像黑色,味道也愈來愈像沼澤。
    我停住,不敢再往前走。這裡不是我們住的那片山谷。我不得不承認:我完完全全迷失了方向。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要是繼續走,我可能會離家愈來愈遠。我全身又冷又溼,心裡好害怕,竭盡全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一抹柔軟滑溜、覆滿鱗片的身影從蕨類叢裡竄出來,從我跟前彎彎曲曲橫過黑色地面。我的心臟一跳,像隻受到驚嚇的青蛙,但那只是一條草蛇,我看見了牠頭部後面的黃斑點。雖然知道草蛇沒有毒,但看見那條蛇行的黑影,還是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我不想待在這裡,至少要回到乾燥、堅硬的地面上才行。
    我試著循自己的腳印折返,但沿途到處是水坑,我不可能留下那麼多腳印啊。潮溼的蕨類拍著我的腳,霧氣在我周圍繚繞。要是不努力提醒自己霧就是霧,繚繞的霧氣就會化為面紗,化為慘白的臉,還有伸向我的蒼白手臂。
    然後我又聽到了。這次絕對沒錯,確實有人在吹笛子。音符繞著我跳舞,就像霧的一部分,如同一絲微風拂過蘆葦,或是陣雨最開始的雨滴。我的心臟怦怦亂跳,像脫韁野馬,因為我的的確確聽到了笛聲。當下我只想得到一個可能:是地獄的鬼魂在吹笛,引誘我走進他們的巢穴。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們帶走了絲兒。牠正好是他們喜歡的馬,優雅而健壯,一匹毫無一丁點低地血統的純正高地馬。這場霧想必是他們的傑作。在其中一座山丘底下,巫婆點火燒著她的大鍋子,鍋子正在噗噗沸騰。巫婆把迷霧倒進這世界,戲弄、拐騙粗心大意的人類。巫婆和她的手下正在策劃今晚的盛宴,音樂已經響起。我好怕他們打算把絲兒當作主菜。據說他們愛吃馬肉。
    唉,我為什麼不跟達文結伴同行呢?要是兩個人一起作伴……況且他現在已經有一把像樣的劍,不再是他第一次用來跟人決鬥的那把破銅爛鐵。
    我甚至不敢大聲喊他的名字,因為霧正豎起耳朵在聽。在傳說故事裡,鬼魂喜歡小孩肉更勝馬肉。我也無法仰賴我那沒用的現形師眼睛。話說回來,或許現形師的眼睛也不適合用來對付那樣的生物。聽說他們根本不知道是非善惡。除非你很聰明也夠小心,才可能跟他們交易,但人類絕不能相信地獄的生物。
    我呆站在原地太久,腳下的泥漿都開始下陷。舉腳往前走時,彷彿有人從底下抓住我的腳。我掙開腳,但沼澤似乎還捨不得放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勇敢還是笨到無可救藥,竟然朝著音樂聲走過去。
    吹笛人就在那裡,站在一座小湖的正中央。他看似站在水面上,裊裊霧氣在他的膝蓋周圍繚繞,伸出蒼白的手指觸摸著他的斗篷邊緣。音符隨著霧氣飄送,有如霧的一部分,在我耳邊細語。我不知不覺淚水盈眶,因為音符訴說的故事悲傷無比。雖然我不是完全懂,但那股悲傷再清楚不過。水桶的把手從我指尖滑落,我一屁股坐下,好像兩腿一下沒了力氣。
    聽到水桶的喀答聲,他轉過頭。我知道他看見了我,但他沒有停止吹笛,悲傷的音符飄過湖面和蘆葦。直到曲子結束,他才放下手中的笛子。
    「我想你或許會來,」他說。「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直到那一刻我才認出他。市集上的紅衣陌生人。原來他沒有像我以為的那樣站在水面上,而是站在一塊被霧氣遮去一半的平坦岩石上。
    知道對方不是幽靈,我鬆了一大口氣,因此想都沒想就說:「迪娜。」
    他點點頭,好像早已知道答案。「你在找你的馬嗎?」他問。
    「你怎麼知道?」
    他淺淺一笑。「因為有一匹灰紋高地馬剛剛才從這裡走過去。我幫你把牠找回來好嗎?」
 
***
 
    原來絲兒並沒有跑很遠。我們在稍微遠一點的山丘上找到了牠。牠悠哉地嚼著地上的青草,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看到牠我開心得又紅了眼眶,同時又好氣牠害我嚇壞了。但出聲喊牠的時候,我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心平靜氣。
    「絲兒!來這裡。想吃點燕麥嗎?」
    牠抬起頭,豎起耳朵,然後興沖沖走過來把鼻子埋進水桶裡,我感激地抓住牠的籠頭。
    「謝謝你,」我對紅衣陌生人說。「我差點就要放棄了。」
    「絕對不要輕言放棄,」他用陌生的輕快腔調對我說。「你母親沒這樣教你嗎?」
    我猶豫地點點頭,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他在這裡做什麼?難道他從市集一路跟蹤我們回家?我想起了小狼在回程中狂吠、卡倫繞回去察看卻沒發現可疑人物的事。
    「你認識我媽嗎?」我問。我應該怕他嗎?可是他幫我找到了絲兒。說他從巫婆手中救回了絲兒也不誇張。
    「以前認識。如果你讓我陪你走回家,或許我們又會變成朋友也不一定。」
    我對他點點頭,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但失去了現形師的力量,我想確認也沒辦法。他看起來不像在騙人,但這種事誰曉得呢。要是媽媽就會知道了。也許帶他回紫杉小屋是對的。當然我要找得到回家的路才行。
    「可是我有點迷路,」我說。
    「那麼幸好我很會認路,」他語氣平靜地說。
 
***
 
    回家的路比我想像的遠很多,我甚至開始擔心他會不會走錯了路。他說過他很會認路,但口說無憑,況且他也有可能故意走錯。但絲兒腳步熱切,耳朵直豎,看起來就像一匹朝著家和溫暖的馬廄前進的馬,所以我決定相信牠的判斷。過了一會兒,我們聽到叫喊聲。是達文、羅絲,還有媽媽。
    「我在這裡!」我對他們喊。「我回來了,絲兒也找到了!」
    「迪娜!」媽媽尖聲喊,如釋重負。「謝天謝地!我們擔心你在霧裡迷路了。」
    達文抓起絲兒的籠頭,牽牠進馬廄。媽媽伸出手緊緊抱住我。她真的很擔心,我看得出來。
    「媽媽,我本來有點迷路,」我怯怯地說。「後來我遇到……」我遲疑片刻,突然發現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說他認識你。是他幫我找到絲兒的。」
    媽媽放開我,好像現在才注意到陌生人的存在。他披著灰色斗篷站在院子裡,一瞬間看上去彷彿跟霧融為一體。媽媽身體僵硬。我感覺到她整個人一震,之後全身就像穿上盔甲一樣變得硬邦邦。
    「你想幹什麼?」她問。
    「想必你猜得到。」
    「不行。」
    她的聲音冷硬如石,聽那聲音你就知道她的意思不是「我猜不到」,而是「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但我不會讓你得逞」。
    「米露希娜──」
    「不行。」這次語氣更加嚴厲。「走開。別來打擾我和我的孩子。」
    「你不能這樣要求我。」
    「當然可以。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媽媽的雙手仍然放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覺到她的手在顫抖。她為什麼那麼怕他?或氣他?還是兩者都有?
    「我有權利。」
    「走開,」媽媽說。這次她發出了現形師的聲音,所以對方只能聽她的。
    他垂下頭。
    「如你所願,」他說,把斗篷拉得更緊,然後轉身離去,沒走幾步,大霧就將他徹底吞沒。雖然我們已經看不到他,他的聲音卻仍清清楚楚傳進我們耳中。聲音聽起來比他本人近多了。
    「你不能一輩子剝奪我的權利,」他說。「畢竟我是那女孩的父親。」
 
 
 
 
 
小狼
 
    我的雙腿好像再也碰不到地面。那女孩的父親。那女孩?他指的是我嗎?
    「進去,」媽媽用像霧一樣灰沉的聲音說。「全部進去,馬上。」
    餐桌上已經擺好杯盤,等著人去使用。一切是那麼地不真實。我彷彿才閉上眼睛片刻,重新張開眼睛之後,一切看起來都跟以前沒兩樣,其實卻完全不同了。媽媽關上並鎖上所有的窗戶,要小狼守在門外,還把門給閂上。接著,她做了一件我常看見白樺村和高地婦女做的事,但她卻是頭一遭。她拿出一個碗,把少許壁爐的灰刷進碗裡,再用口水把手指沾溼,在全部門窗上用炭灰塗上黑色的X。聽說這麼做能阻止妖魔鬼怪闖進屋裡。媽媽從沒做過這種事。或許她覺得現形師沒必要那麼做。但為什麼現在卻有必要呢?
    「媽媽──」
    「待會再說,迪娜。重新把火生起來。羅絲,你去把燈點亮。」
    現在是中午。大白天卻要點昂貴的燈油,這樣好嗎?所有事情都很不對勁,每一件事都是。那女孩的父親。我站在原地,腦中嗡嗡響,全身刺刺麻麻,就像你不小心趴在手臂上睡著,醒來時手臂整個麻掉的感覺。
    「媽媽,他──」
    「迪娜,等霧散去,我們再來談這件事。現在先坐下來吃午餐,之後達文會說故事給大家聽。」
    她輪流看著我們每個人,讓大家沒辦法反駁。我們都坐下來,但我幾乎不知道放進嘴裡的食物是什麼味道。坐在我對面的梅麗快哭了,她也感覺到了不對勁。貝貝縮在羅絲的腳邊,每次快打雷下雨時牠就會這樣。一開始大家都不發一語。
    「達文,也許你可以邊吃邊開始說故事?」媽媽打破沉默。
    達文打量著她,幾乎像在觀察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你想聽哪一個故事?」他問。
    「不知道,」媽媽說。「開心的故事、好玩的故事,只要能讓你笑出來的故事都好。」
    達文是我們家最會說故事的人,也許是因為媽媽每次出門或忙得不可開交時,都是達文負責說床邊故事給我跟梅麗聽。我看得出來他現在很難集中精神,但最後他還是勉為其難說起「愛乾淨的小豬」的故事。
    「從前從前,有隻很愛乾淨的小豬名叫帕西法……」達文換上了說故事的聲音,比他平常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其他小豬在泥坑裡打滾、用泥巴丟來丟去的時候,這隻小豬卻只愛把自己的粉紅色皮膚刷得乾淨溜溜、閃閃發亮。要知道,豬媽媽可是隻名符其實的髒母豬,有天小豬實在看不下去,就對媽媽說:『天生是豬,不表示就得活得像頭豬!』」
    梅麗看起來已經沒那麼緊繃。她咬了一大口手裡抓的麵包,邊聽邊嚼。
    「一開始,媽媽想辦法跟帕西法講道理,跟他解釋髒兮兮的泥巴是天然的保養品,對皮膚有多好,但帕西法都不肯聽,照樣刷洗身上的髒汙,好像肥皂和水是專門為他一隻豬發明的一樣。田裡的其他豬都笑他,給他取了很多難聽的綽號,比方小肥皂、乾淨鬼、香香豬,甚至還有更難聽的!但帕西法卻挺起豬鼻子對他們說:『就算木棍和石頭打斷我的骨頭,我也不會讓泥巴碰到我!』他的兄弟姊妹都以他為恥,還不只一次聯合起來欺負他,把他推進附近最大的泥坑。但他們只要一放開手,帕西法就立刻衝進最近的一條小溪把自己徹底洗乾淨。要不是有一天來了兩隻大野狼,帕西法長大說不定會變成全世界第一乾淨的豬。」
    一聽到「大野狼」三個字,梅麗馬上坐直,一臉擔憂。達文趕緊解釋這兩隻狼剛剛吃飽,所以沒有危險,只是想來逗一逗小豬。
    「可是帕西法並不知道,」他接著說。「所以當他聽到野狼在討論要抓哪隻豬來吃的時候,他嚇到一身粉紅色皮膚都變成了綠色。」
    梅麗聽到粉嫩小豬變成綠色小豬就咯咯笑出來。媽媽對達文點點頭,表示讚許。
    達文把聲音壓得更低,裝成野狼的聲音。
    「那邊那一隻你看怎麼樣?」他低吼著說,再用更低的聲音自問自答:「不要,太髒了,換那隻乾淨溜溜的小豬好了。」
    梅麗舉手摀住嘴巴。「那是帕西法,」她輕聲說。「他們想吃掉帕西法。」
    「其實沒有,」達文提醒她。「但帕西法也這麼以為,所以嚇得放聲尖叫,直直衝向田裡最深的一個泥巴坑,在裡頭滾了又滾、滾了又滾,直到變成所有豬裡面最髒的一頭小豬為止。」
    梅麗咧著嘴笑。「然後野狼就走了?」她問。
    「然後野狼就走了,」達文肯定地說。梅麗鬆了一大口氣。
    我也覺得平靜多了,比較像原本的自己了。雖然腦中還是充滿疑問,但那種麻木的感覺幾乎不見了。
    「再說一個,」梅麗求他。「達文,再說一個嘛!說松鼠的故事好不好?拜託……」
    達文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媽媽。媽媽點點頭,達文便開始說起「松鼠的故事」。
    這就好像雷雨交加的夜晚,全家人都爬起來坐在壁爐邊喝茶、唱歌、說故事,等暴風雨過去。可是現在是大白天,而且外面只是起霧,沒有打雷。小狼突然開始狂吠,短促尖銳的汪汪聲一聲接著一聲。
    達文猛然打住,停在故事中間。
    「繼續說,」媽媽說。
    「可是小狼……我們得出去看看!」
    「不行。繼續說故事。」
    達文本來要開口拒絕,但又閉上嘴巴。媽媽緊握著杯子,用力到指節都發白。梅麗的嘴脣又開始顫抖。貝貝掙開羅絲的手,跑到門邊立起身子嗥叫,露出一口幼嫩的尖牙。
    達文猶豫不決地重拾故事。但門外,小狼的狂吠聲變成狂嗥聲,接著又突然變成奮力抵抗的吼叫聲。然後叫聲停止,牠開始嗚嗚哀號,發出跟幼犬一樣的淒厲哭聲。
    「我要出去看!」達文說,猛然起身。
    媽媽抓住他的手。「不行,你幫不上忙,只會讓情況更糟。」
    「讓什麼情況更糟?媽媽,到底出了什麼事?」
    外面靜了下來,像晴天霹靂一樣突然,整個世界好像屏住了呼吸。媽媽喃喃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我猜是外國的語言。聽起來像禱告。接著她慢慢放下杯子,用指尖按著太陽穴,就像她頭痛時那樣。
    出事了。我們都感覺得到。貝貝嗥了一聲,開始舉起爪子去抓門。在掩著的窗戶邊,地板上出現了微弱的光束。太陽出來了。
    「霧散了,」達文說。「我可以出去了嗎?」
    「嗯,」媽媽用疲憊的聲音說。「現在可以了。」
 
***
 
    小狼躺在羊欄旁邊的柴堆旁,身體一邊滿是暗紅色的血,脖子、口鼻和咽喉也都是血。我們找到牠的時候,牠還有呼吸,但媽媽還來不及處理牠的傷口,牠就發出一聲顫巍巍的奇怪嘆息,然後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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